当前位置: 野猫 >> 野猫的习性 >> 我的镜头会说话陶吴一瞥被湮没的千年历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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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晓菲余宁彭书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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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阳阳李亦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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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晓菲
想要暂时逃离琐碎日常、出门走走时,过于熟悉的地方总不是一个好的选择。
因为熟悉,所以易于倦怠;更因为人人都熟悉,所以不小心就会撞上令人焦灼的人山人海。
在南京,遍地小商品的夫子庙是这样,满山自拍杆的中山陵也是这样。不得已展开南京的地图,在边边角角搜寻,南部一个名为“陶吴”的小镇跳进眼帘。是在古书上看过的名字——“金陵镇,本称陶吴铺,景德二年()改为镇,晚清之际改名为陶吴镇,亦名桃红。”(《建康志》)
江南、古镇,让人情不自禁地就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一幅图景:长街曲巷,粉墙黛瓦,有一位丁香般的姑娘在青石板路上敲出玲珑的回响。
像这样怀抱着满腹诗意,在仙林校区搭上地铁,颠簸两个多小时后下车。随着心跳的回落渐渐看清周遭的一切,袭来的嘈杂、拥挤会在一瞬间打碎之前的所有幻想。
对陌生的地方抱有太多期待,显然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。
下了公交车站,步行三五百米就能见到当地人口中热闹的“大街”。广场正在施工,街道被作业车辆挤得水泄不通,来往行人俱是灰头土脸,艰难穿行。
第一眼扫过去,能看到的不过是在任何一个中国小县城都能看到的街道、商铺与居民。陶吴,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南京古镇,展露给外来者的面貌却是如此庸常。
但顺着那些狭窄的泥泞小道走入古镇内部,仍能发现历史留下的零星痕迹,艰难地在大片的水泥楼房之间占据着一小块天地。
老街上,一些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虽然还住着人,但昔日商贾往来的热闹场景只存在于老居民们的记忆中,再也无法复刻。
不过几步路远,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附近居民说眼前的这圈围墙已有四十年历史,想必是在旧城改造中难得存活的“老顽固”之一,下过雨后的墙面湿滑,丝丝缕缕绿意从砖缝间冒出来。
公共信息栏被小广告霸占,无人管理。
老屋自顾自地站着,树木自顾自地生长,不怕人的野猫被脚步声惊动,站起来自顾自地伸个懒腰,熙攘还是冷清对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。
隐藏于这些民居中的疏云桥,建于清朝,在年被南京市作为文物保护起来。桥上几道极深的车辙印,是曾来往于此的车马留下的印证。
站在桥上,旧时“小桥流水人家”的气韵隐约可辨。
将时间从清朝往后拨至上世纪,生产大队的经验也给陶吴留下不少印记。
解放前就存在的粮油厂,如今仍用于保存和加工粮食。
当时的安全标语还停留在粮油厂房的墙上,醒目的红虽已褪去,一笔一划的记忆却依然镌刻在人们心里。
粮油厂对面就是一个供销社,如今已被私人使用。
陈旧的油罐,罐口、刮铲与管道处残留着沉积多年的油垢。
生锈的秤杆上铜绿斑驳。
粮油供给的年代已经过去,被时间留下的杂旧物件堆在墙角,慢慢被新住民的生活气味所覆盖。
离供销社不远处,是镇上的一家影剧院,木椅、胶片放映机、手写海报,是属于60、70一代的观影记忆。
玻璃展柜内陈列着手写的放映时刻表和影院曾播出的老电影,印刷海报的颜料带着那个年代独有的青蓝色,时间同样都停留在几年前。
也许再过几年,等到影剧院建筑彻底老化,它会被摘匾、坍塌,像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老城古堡,带着无数回忆长眠地下。
又或者它会被翻新,设计成更受年轻人欢迎的“国际影城”,有电子大屏、爆米花和三色球的冰淇淋。但一代人的记忆,也就随着那抹土黄色一起烟消云散,到此为止了。
但说到底,这些地方是幸运的,它们没有随着生产大队的消失而被彻底抹去,仍以一种较为体面的方式保存至今,其背后是老一辈人的坚持与守护。
他们中有从胶片时代走进数字时代的电影放映员。
有剃了几十年头的老师傅。
更多的还是普通人,在小镇的各个角落,将平淡的生活经营得有声有色。
千年的历史给陶吴留下大批遗产,从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到西周年间的墓葬群,从明代建造的栖隐寺到上世纪的大公社……延续上千年的文脉却在短短十几年的现代化改造中断裂了。
今日的陶吴,已与诗意无关。对于镇上的人来说,陶吴意味着日复一日的生活;对于匆匆的过客来说,陶吴带来的则是惋惜——它的昔日荣光,它的悠长底蕴,如今只能靠着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来想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