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野猫 >> 野猫生活环境 >> 故事尚书千金逃婚后,她一个乡下的农家女,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叶桑桑从未幻想过,当了二十年平头百姓只会种田养桑的她,有一天竟也会坐进八抬大轿,嫁入高高在上的齐王府,当了齐王的正室王妃。
虽然这齐王要娶的人,并不是她。
这事儿还得从半月之前说起,她那时还是京城外一户人家的农家女,父亲早年病逝,只剩她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。守着几亩田地,种桑养蚕,日子虽不富裕,倒也算得上平安喜乐。
但唯一令她头疼的,便是那些个登门说亲的赵媒婆。一会儿东家有个陈秀才,一会儿西家有个吴阿牛,一会儿京城有个开裁缝铺的柳少爷……听得母亲两眼直放光,好像她闺女已经当上了阔少奶奶,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样。
叶桑桑在一旁听着媒婆巧舌如簧,天花乱坠,恨不能对着媒婆上去敲一榔头,耳根子也好清静清静。
母亲劝她要惜福,有好的人家要抓紧,她年纪不小,等不得,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。
道理她能听不懂吗?她之所以到现在都绝口不提嫁人之事,是因为心中有个当学医问药的梦。
她隔三差五的便往邻村的钟老头的药庐里跑,钟老头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,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儿,邋里邋遢,但医术却很高超,十里八村的常有人来寻他问诊。
于是叶桑桑厚着脸皮给钟老头当起了小跟班,老头儿见她对药材学问痴迷,便顺嘴教了一些较为实用的东西。
但钟老头说过,学医问药乃是一生之事,马虎不得,她又是个姑娘家,想要拜师学艺,除非她暂不考虑婚嫁之事,否则免谈。
她对此自然是没意见的,但她乐意了,亲人长辈们怎么可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呢?
于是她被母亲要挟着,连拖带拽的去了京城,跟着媒婆去见那位裁缝铺的柳少爷。
这人倒是见到了,可这开裁缝铺的哪里是什么柳少爷,胡子花白身形精瘦,柳大爷还差不多!
可见这媒婆一张巧嘴,真是害死人不偿命。
母亲拖着她懊丧而归,过长街时遇人纵马,幸得那人及时收住缰绳,否则她与母亲都要命休于此。
男子下马问了她们受伤与否,又问了名姓以及家住何处,最后又给了她几两银钱算作赔偿。可他临走时却回头望了她许久,那副神情,她至今想来仍令她不寒而栗。
倘若当时她多长些心眼,不轻易透露家住何处,或许便可省去今日这等无妄之灾……
就在回家当夜,她便被一群黑衣人掳了去。醒来时,她已经身在尚书府中,身边候着两排天仙似的丫鬟。
她见到了那天在长街纵马的男人,他说他是吏部尚书沈大人的公子,名叫沈沐,他还有一个妹妹,名唤沈玉禾。
听说半月之前,圣上亲自赐婚,命尚书之女沈玉禾择吉日嫁入齐王府,成为慕容秋的正室王妃。
眼看婚期将近,沈玉禾却逃了。
没人知道她逃到了哪里,就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,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。
而叶桑桑之所以会被抓来尚书府,是因为她与这位尚书府千金沈玉禾,长得一模一样。
皇命不可违,违抗便是抄家灭族的罪,于是他让她代替妹妹嫁入齐王府,假扮沈玉禾,当慕容秋的正室王妃,待他们找回了真正的沈玉禾,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换回来。过后会给她一笔钱,一笔能让她与母亲一生无忧的钱。
摆在叶桑桑眼前的路,没有第二个选择,因为母亲也被他们抓了来,关在一处隐秘的小楼中,还派了兵把守。
为的,就是让她乖乖听话。
2
她穿着喜服端坐在新房里,桌上放着瓜果点心,还有酒壶和对杯。
桌上的红烛都快燃尽了,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,算算时辰,已经三更天了,门外别说人了,就是连个守门的猫儿狗儿都没有。
实在忍不下去,她干脆一把丢开遮面的喜扇,伸手就端过一盘点心狂啃。
“小姐,不行啊……”陪嫁丫鬟小花见状要来夺她手里的点心碟,她转身就躲到了另一侧角落里,颇有种不吃完手里的东西誓不罢休的气势。
“你快别吃了,万一王爷来了可怎么办呀!”小花直跺脚,急得额头都冒汗了。
“你不看现在什么时辰了,要来早来了,鬼都比他靠谱……”她使劲吞咽下一口能噎死人的糕点,又连忙倒了杯茶水灌下肚去,“再说了,我是个冒牌的,你还真指望他来啊?他要真来了我怎么办?”
“还能怎么办,就……假戏真做呗!”小花义正言辞的说道。
“说的简单,要不换你来?”
“我倒是想呢。”小花递给她一个白眼,“可我长得又不像小姐,而且当日宫中赐宴,王爷与我家小姐是有过一面之缘的……”
“我呸!那又怎样?”她愤愤不平的将点心碟摔在了地上,碎裂声吓得小花猛的一个激灵,“要不是沈家的人卑鄙无耻拿我母亲的性命相要挟,你以为我愿意来受这份儿罪?”
“哎呀你小声些,生怕别人听不见啊?”小花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,感觉心脏都跳出来了。
“王妃好大的气性,这是想要劈死谁呢?”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吓得屋里的一主一仆惊恐万分,仿佛比见了鬼还可怕。
门被人推开了,一人走进门来,两名护卫顺势候在门外。
进门的人一身玄衣锦袍,长身玉树,面色俊冷,一双狭长的眼中透出几点寒意,浑身上下无不带着一种普通人没有的王者之气。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像是在笑,可从那分笑意里,叶桑桑却只感觉到了‘敌意’。
丫鬟小花早就扑通一声跪倒了,只有叶桑桑还是刚才那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,嘴上还粘着些点心的碎屑。身处在对方的‘敌意’之中,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。
那位王爷似乎瞧见了她嘴上残留的作案证据,好心的抬手帮她擦了擦,这动作虽然暧昧,但叶桑桑好像根本没什么反应。
她一脸木然的咽了咽口水,问:“那个……您在外面听到了多少?”
“什么多少?”他问。
“我说的话,您听了多少。”
“怎么,本王可是听漏了什么了不得的话?”他笑意似乎深了些,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,“不如王妃细细讲来,本王可以慢慢听。”
她暗暗松了口气,立刻往后退了几步,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道:“不必了,我记忆力不好,健忘……”
“是吗,”他微眯着眼,“难道王妃是在生本王的气,责怪本王来得太迟?”
“倒也……没有。”她在心中腹诽,您老人家要是不过来我都要开心死了……
“既然如此,那见了本王为何不见礼?”他眉目一敛,带着几许厉色,“还是说,沈家教出的儿女都是这般不识礼教的么?”
此话一出,吓得叶桑桑心里一慌。有一说一,她确实是忘记了这该死的礼数。
纵然心有不甘,但她还是乖乖跪下了,用她新学的礼数,生硬的向慕容秋拜了一拜:“拜见王爷。”
见她在自己面前跪倒,慕容秋脸上露出讥讽之色,他道:“你既然进了王府,以后就该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,王妃可记住了?”
“是,我记住了。”她懒洋洋的回答。
“夜已深,你们伺候王妃早些休息吧。”这话是对着跪在一旁的陪房丫鬟小花讲的,他说:“从今日起,这座玉衡院便是王妃的居所了,平日若无事,王妃最好深居简出,本王不喜欢有人扰了府里的清净……”
“是,王爷。”小花颤抖着身子回应道。叶桑桑没有作声,她似乎正在用她不那么聪明的小脑袋瓜思考。
慕容秋说完了话,便甩袖走了,门口两名护卫也紧随其后,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帮她们带上。苦等了半宿的一主一仆还跪在那里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叶桑桑望着空荡荡的门外,满脑子疑问,“他到底是来干嘛的?”
“大概是来示威的吧。”小花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说道:“洞房都没入呢,你这就等于被打入冷宫了。”
“意思是他以后都不会来了?”
“除非你能让他喜欢你,那就另有转机了。”小花说。
叶桑桑白了她一眼,“我吃饱了撑的?”
“你好歹是他的王妃啊?”
“可我是假的呀!”
“对哦……”
3
第二天,王妃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齐王府。
再加上慕容秋下令说王妃身体不适留在玉衡院静养,不必每日前来请安。表面上看似有体贴之情,实则却是被丢在一处不闻不问了,这么一来,关于王妃不受宠的说法就更加板上订钉了。
但这个消息对于王府的另外三位妾室来说,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。毕竟是由圣上御点的正室王妃,却在新婚当夜就遭受如此冷落,想来这王妃的位置也坐不长久,迟早变成了下堂妇,便无人再与她们相争了,她们怎能不开心?
她们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这位王妃姐姐了,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美人,又是如何变得凄凄惨惨的情境的……
对于王府里的风言风语,叶桑桑基本上是听不见的。而且她很听话,自从那天慕容秋说过不希望她乱走动后,她当真就只在玉衡院周围活动了。反正每天有人送饭送菜,所穿所用也是一应俱全,她出去干什么呢?
被人抓来代嫁就够倒霉了,她现在可不想再整出什么更倒霉的事情。所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每天只顾翻看她那几卷偷偷带进来的医书,要么就是摆弄药草,书上常有不认识的字,她就让小花去找府里的识字的人帮她认。
那书都是钟老头给她的,所以她不敢懈怠,读得也格外认真。
这也就罢了,她还将玉衡院内所有死气沉沉的盆景全撤了,种上了鲜艳的花草和药材,但凡附近有泥土的地方,皆未能幸免。
药材花草种子是让小花托人给那位尚书府大公子沈沐带信,让他想办法捎进来的。他既然抓了她,那么她也不想对他客气。
不过唯一的好处是,不管她在玉衡院这一亩三分地上怎么胡来,都不会有人来管她,包括慕容秋。
这也促使她的胆子越来越大,有时为了试药,她连架十几个炉子同时熬药。这天她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,药罐子被烧干全炸了,险些把房子点着。
府里的下人将此事禀报至慕容秋那里,但他无心理会此等小事,便也就不了了之。
直到半月后,她再次把半个玉衡院都烧了,她还险些把命折在里头。这回慕容秋再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……
慕容秋的书房中。
叶桑桑灰头土脸的跪在那里,被慕容秋用杀人的眼神盯了快半个时辰。
他一脸阴沉道:“沈玉禾,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?”
“我也没说你不敢动我呀……”她低着头嘟囔道,虽然知道是自己闯祸了,却又不是很想承认。
“你因何在府中纵火?”他耐着性子问道。
“我又不是故意的!”她欲大声回话,抬头看见他一脸阴沉的样子,又把脖子缩了回来,“我就是熬药的时候没看住,才让火烧起来了……”
“沈玉禾啊沈玉禾,你还真是让本王眼界大开啊?”
“那你就罚我吧,实在不行你可以休了我啊,我不介意的!”她脑筋一转突然说道。
“你以为本王不想么?”慕容秋冷哼了一声,道:“若不是圣上赐婚,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齐王府的大门!”
“你以为我想当什么王妃吗?我也不想啊!”她一脸愁苦,想着母亲至今还被人关着,她心里就很委屈,情难自禁,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。
她说:“我才不想嫁什么人呢,更不想当什么王妃!我这辈子就想跟着钟老头儿学学医术救救人,可你们为什么都要跳出来阻止我呢……”
“你这是在怪罪本王么?”见她开始越哭越厉害,眼泪鼻涕全下来了,慕容秋的脸色也越发变得阴沉起来。
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,戾气也消减了大半,他也曾设想过她认错低头的样子,可这坐地大哭的行为是什么情况?
而且她刚才说了什么?
合着给他当了王妃,她反倒觉得委屈了?
4
王妃一把火烧了玉衡院,但慕容秋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方法来处罚她,毕竟是圣上亲赐的王妃,将她放在这王府里,就像一个随时会被触发的劫数。
满朝文武都知道,这沈尚书本就与他多有不和,圣上当然也知道。所以才将这沈家小姐指给他,还特意嘱咐他不可负佳人美意。
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位父王的真正意图,无非是想给他提个醒,让他收敛锋芒,勿与太子为敌,让他与沈枢星这一派顽固老臣互相牵制……
而他若是敢对这位圣上亲赐的王妃有丝毫不满,便是对圣上不敬,他就会借此机会收走他手中的更多权利。
即便他有着满腔忠心,却无人肯信……当真可笑至极。
不过这个叫作沈玉禾的女人,却与他上回在宫中赐宴时所见时的她,有些不一样,不仅不懂礼数,仿佛连性情也变了。
之前见过的沈玉禾,知书达理,清冷而不失温婉,席间还曾献舞一曲,怎么想都不该是如今这般粗野的性情才是……
他思忖着,似有所疑虑,便唤了候在门外的护卫:“莫云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护卫携刀入殿,恭敬的听候吩咐。
“派人查探一下沈家近来可有猫腻,尤其是这个沈玉禾。”他说。
“是。”护卫莫云领命,便立即从殿上退了出去。
慕容秋拿起一卷奏议,暂且放下了心中的疑虑,也许只是他想多了吧。
叶桑桑在慕容秋面前大哭闹了一场,她以为她死定了,可事实上他却无动于衷。对于她这次犯下的大错,好像又一次被不了了之了。
不仅如此,慕容秋还下令,让她还从原来那座被烧了一半的玉衡院,搬到了他居住的清风阁。
这下可不得了,不只是王府里的妾室和仆人们没有意料到,就连叶桑桑自己都被吓着了。
她知道自己犯了错,那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惩罚她呀?
全王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,这搬到清风阁到底意味着什么。这就代表她这个曾一度被嫌弃的王妃,如今被‘认可’了,能入主清风阁的女人,就是这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了……
叶桑桑当然不想搬,可耐不住府里的人勤快呀,大清早的,三两下就将她残余的物件搬进了清风阁。
这天一切打点妥当,时辰已近午时,慕容秋也早朝结束回府。一听说他回府了,叶桑桑恨不能马上找个地方藏起来,不知道为什么,她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害怕慕容秋这个人了,比老鼠见了猫还害怕。
正好也到了该用午饭的时辰,仆人丫鬟们像往常一样在清风阁布了饭菜,慕容秋扫了一眼除自己以外空空荡荡的饭桌,双眉微敛,问道:“王妃呢?”
“回王爷,王妃躲起来了……”老管家在一旁沉稳答道。
“什么?”慕容秋以为自己听错了,什么叫躲起来了?
老管家微笑着解释道:“想来是在玉衡院住习惯了,突然换个住处,有些认生。”
“派人找了吗?”
“找了,请王爷稍候片刻。”
慕容秋:“……”
不到一会儿,躲起来的叶桑桑还是来了,她被小花连扯带拽,不情不愿的给慕容秋施了礼,算是赔罪。
慕容秋冷着一张清俊的脸,纵然他有立刻把人打进地牢里去的心思,也还是忍下了。点点头,示意丫鬟扶她落座,然后摈退了左右。
“难道你是在躲本王?”他见她一直缩头缩脑的低着头,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。
她怯生生的偷瞄了他一眼,说:“王爷…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您大人有大量,还是把我调回玉衡院住吧,就算您要罚我扫一个月茅厕我也没意见的。”
“玉衡院已经被你烧了。”他轻哼了声,同时双眼也在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,“再说了,你好歹也是齐王妃,去扫茅厕,你想让本王的脸往哪搁?”
“那……难道就没别的地方可以住了么?”她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,又怯又怕,那副神情在慕容秋看来,真像是一只遇见了洪水猛兽的小羊羔子……
“莫非你是在怕我?”慕容秋眼底升起戏谑之情,俯身向她靠近了几分,“之前在本王面前不是还振振有词么,今天这是怎么了?”
叶桑桑被他吓得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了,又慌又急道:“我……我就是不想和你住在同一个地方嘛!”
“是么?”慕容秋轻盈的笑了下,唇边笑意似有嘲讽之意,“那很遗憾,既然进了齐王府做了王妃,你就是本王的女人,本王让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,你没得选……”
“鬼才是你的女人,我不是!沈玉禾才是!”她似乎是被他的话吓着了,直接躲到了柱子后面,眼眶说红就红,眼泪说掉就掉,她又嚎啕大哭了起来。
“……”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是慕容秋没有料到的,都开始胡言乱语了。她好歹也是堂堂的王妃,这等形象若是被下人们瞧见了,像什么话?
难道是他刚才把话说得太过分了?
或许他也是头一次碰见,这种见了他就跟见鬼似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女人,即便他也不怎么喜欢她,长得又不如府中的姬妾好看。
但头一次被一个女人这么讨厌,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。
5
虽然哭闹了一场,但慕容秋依旧没有给叶桑桑更换住处,不管她有多不情愿,这清风阁都是住定了。
谁让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妃呢?不知天下间有多少女人想觊觎这个位置,她却一脸嫌弃,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叶桑桑心里的委屈可以用斗来量了。她一个冒牌的,本来就是受人挟胁迫才进的这王府,这慕容秋不待见她,她本来还挺高兴的,哪知她一把火烧出了这样的结果呢?
说到底,还是怪自己作死,如果她不那么粗心大意失了火,也就没有现在这糟心的事情了。
入夜,小花与清风阁两名侍女在内室铺床叠被,室内烛火轻轻摇曳,人影盈盈绰绰,但偌大的清风阁依旧显得空旷,颇有些清寂寥落之感。
叶桑桑情绪低落的趴在桌上,望着眼前的一豆烛火发愣。现下慕容秋不在这里,她已经不像中午时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了,只是她这一副‘生无可恋’的状态,实在和她不太相符。
侍女们整理完内务便出来了,看见她们的王妃在前殿中发呆,都笑盈盈的迎上来道:“王妃,时辰不早了,请先沐浴更衣吧。”
她僵硬的偏过头笑道:“不沐行不行?”
“今日是王妃搬来清风阁的第一天,是您与王爷的好日子,更应沐浴更衣,不可怠慢的。”侍女满脸笑意温柔,仿佛要沐浴的是她自己一样。
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人家对她都这么客气了,她自顾叹了口气,也找不到理由反驳。
沐浴嘛,那就沐完再说吧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。
另一头,齐王府的书房里,护卫莫元深夜回府,似乎正在跟慕容秋禀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
而慕容秋面色凝重,神色中掺着几分不可置信,“你的意思是,王妃可能是假的?”
“属下也不敢下此定论,”护卫莫元答道:“但据浮云楼的给的线索来看,两个月前,沈家小姐的确无端失踪了,沈沐也曾多方寻找,后来在与王爷成婚的前几日,又将人找到了……”
慕容秋听得疑惑,他说:“既然人已经找回来了,又为何怀疑王妃是假的?”
“因为在同一天,城外的十里村有一对母女突然失踪了,母亲叶秦氏,女儿名唤叶桑桑,属下抖胆找来画师,跟当地村民拟了母女的画像。”莫元说着,立即将两副画像呈上。
慕容秋将那画像接过来,摊开一张,正好是一张熟悉的脸,眉心一拧道:“这不就是王妃么?”
“的确与王妃很相似,但此女确实名唤叶桑桑。”莫元答道。
“如果此事当真,沈家可就是犯了欺君的大罪了……”慕容秋唇边划过几许残酷的冷笑,他转而吩咐莫元:“此事切莫声张,待本王弄清事情的原委,再与那沈家算一算总帐。”
“是,属下明白。”
叶桑桑沐浴更衣完毕,侍女们也都知趣的退下了,只留下小花一个丫鬟陪着她,但小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好不容易盼到她家主子受宠这一天,她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就没消停过。
叶桑桑看不惯,于是把她也撵出去了。
偌大的清风阁就剩下她一个人,她找了侧屋一个临窗的角落,沐浴着窗外清凉的月光,这才稍稍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,一个人蜷缩着睡了过去。
慕容秋回来时,清风阁里显得空空荡荡,如他所料,这个女人肯定不会这么安分的呆在这里。问过守夜的侍女,却说王妃并未出去,他因好奇,在各屋寻了片刻,终于在一处临窗的角落里,发现了某个熟睡的人儿。
清凉的月光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,一双眉眼紧蹙,神情慌乱,仿佛坠入了不安的梦境里。
他靠近她,仔细瞧了她好一阵,却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。或许他只是想看看,她到底是沈家小姐沈玉禾,还是那个身份卑贱的农女叶桑桑。但回想起她往日的行事作风,的确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。
想来真是讽刺,他好歹也是天之骄子,而他的正室王妃,居然不是什么王宫贵女,一夜之间竟变成了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乡野村姑,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。
“娘……别伤害我娘……”原本熟睡的人儿开了口,声音细弱,眼角含泪,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。
他愣了愣,本想起身离开,可睡梦中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。月光清清浅浅,两人目光相汇之时,好像都僵住了。
“你干什么?”先有反应的是叶桑桑,她被吓了一跳,刚要跳起来,却一头顶在了窗户上,疼得她哇哇大叫。
“就你那点平庸姿色,本王能对你干什么?”慕容秋看着她那滑稽可笑的反应,竟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“你还笑!”她抱着头躲到距离他稍远的地方,“看别人倒霉你很开心是不是?”
她既害怕又不甘心的瞪着他,但夜里的凉风吹得她瑟瑟发抖,人没瞪多久,喷嚏却连打了好几个。
他只觉一阵无奈,掠过她的身旁,又驻足道:“回屋去睡吧,夜里风凉,小心染了风寒。”
她觉得奇怪,狐疑的转过头来瞄着他,“那你……你呢?”
“我去书房。”他说完便抬脚走了,头也没回,直到听见门外守夜的侍女关门的声音。
叶桑桑有些愣怔,又觉得新奇,这人今天怎么好像……变得温和良善了?她摇摇头,应该只是错觉。
6
慕容秋每天早朝回来,都会回到清风阁与王妃一起吃一顿饭,叶桑桑虽然对他有戒备,但这顿饭吃得倒还算心平气合,不再像从前那般又哭又闹了。
从那时起,慕容秋都没有在清风阁留过宿。听他身边的近侍们说,王爷最近公务繁忙,常常在书房过夜。
虽然叶桑桑也为此感到十分高兴,但再没心没肺她也看得出来,王爷其实是在体谅她,否则他会把住处让给她,自己天天跑去睡书房?他虽然平时嘴上冷漠,但心肠到还不算坏。
不过想来也怪,不是说这府中还有三位侧妃么,他也不至于天天睡书房吧?
为此,小花还专门悄悄打听过,虽然这王爷偶尔也会到三位侧妃娘娘那里留宿,可终究还是极少数的,自从王妃进了府,王爷去的就更少了,对此这三位娘娘可没少在下人们身上发脾气。
虽然叶桑桑至今都没有和这几位娘娘正式打过照面,但自古以来姬妾与正室难相融,戏文里常这么写,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
不过叶桑桑也暂且安了心,这一安心,就又开始偷偷捣鼓起那些药罐子来。而且清风阁比玉衡院大多了,还有专门准备膳食的厨房,她这一倒腾起来就更顺手了,慕容秋看在眼里,却没发话,这一来就没人敢拦她了。
但有了前车之鉴,下人们都怕她再把房子烧了,每天轮班守着她,这王府再大,怕也经不起她烧几回……
不过这天她在厨房里的时候,那三位一直没和她打过照面的侧妃娘娘来了。
小花一脸慌张的在厨房门口喊她,她烟熏火燎的从厨房里钻出来,便见外面站着三个身着绫罗锦缎、身材各有曼妙的貌美女子。
她愣了愣,就单看人家这气质,应该就是慕容秋那三位侧妃娘娘了。
“呦,咱们府上何时请了新的厨娘?”其中一名女子掩鼻皱眉,瞧着一身素服还冒着柴烟气的叶桑桑。
小花赶紧上去回禀道:“季美人,这位是我们的王妃……”
“什么?”三人互相对望一眼,又看向叶桑桑,笑道:“天呐!你要不说这位是我们的王妃姐姐,我们还真当她是府上新来的厨子呢!”
慕容秋此时也恰好回来了,听见厨房附近有吵嚷声,以为又是叶桑桑闯了祸,走近一瞧,却见府中三位侧妃也在。他没有出声,想看看这叶桑桑又是闹的哪一出。
叶桑桑直皱着眉,朝那正说话的季美人走过去,眯着眼睛道:“你再说一句试试?”
慕容秋的脸色一沉,这女人果然是一根筋,居然直接上去挑衅了?
“唉呀姐姐别生气呀~”季美人笑意盈盈的回道:“人家之前都没见过姐姐,再加上您今日这身打扮,才没将姐姐认出来的……”
叶桑桑似乎并未理会她说什么,又转头看看其他人,问:“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?”
在场的人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。只有她身旁的小花拿手掩了掩鼻息,“好像是有点什么味儿……”
另外两名侧妃也抬手掩了掩鼻息,却并没有说什么。
季美人见大家这样,就有些绷不住了,一跺脚,指着叶桑桑怒道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叶桑桑顺势抓过她的手腕,替她诊起了脉。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,季美人挣扎了下,哪知对方手劲儿大得很,凭她根不拽不动。
于是她更生气了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!”
叶桑桑冷冷的睨了她一眼,放开了她,“火气真大,最近饮食过于油腻辛辣,夜里常饮冷酒,脾胃浊气不散,嘴巴才会臭臭的。”
“什……”季美人拿手掩住唇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望望别人又盯着叶桑桑,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,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横竖是被气得没了章法,只好转身就跑。
“别喝凉茶了,那个没用!”她又在身后补充了一句道:“过会儿我开一帖药,让小花给你送过去。”
“听闻王妃姐姐是尚书府千金……竟还懂得医理?”剩下的两位侧妃都有些好奇,一个劲儿的盯着她打量。
“不算太懂,治个疼脑热的还行。”她呵呵一笑,挠挠头发,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不知王妃姐姐对绵延子嗣方面……可有建树?”贺淑妃压低了声音问她。
她愣了愣,抓起贺淑妃的手腕探了探,说:“你的身体很好,想有身孕应该不难啊?”
“可奴家却一直……”贺淑妃欲言又止,双颊微红着瞄着叶桑桑。
“这个我可帮不上忙啊!”叶桑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,但转念一想,人家也怪不容易的,于是凑到贺淑妃耳边说道:“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,你悄悄让人来取,别说是我干的。”
“真的?”贺淑妃听后哪有不领情的,立即喜笑颜开,连连福身致谢:“那就多谢姐姐了!”
三名侧妃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,因为自从这位王妃搬进了清风阁,王爷就更冷落她们了,可后来她们又一个接着一个回去了。没有大吵大闹,除了季美人落荒而逃,其余两个都被她哄得开开心心的。
等人都走了,慕容秋这才从暗处走出来,而叶桑桑正醉心于她的药方,一点儿也没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。
慕容秋暗暗打量了她一阵,越看越觉得这小丫头有趣,他说:“原以为你只是嘴上一说,没曾想还真识得几分医理,从何处学来的这身本领?”
叶桑桑被吓了一跳,一歪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慕容秋,感觉心脏都停了一拍,“王爷,你啥时候过来的?”
可她那灰头土脸的模样,再加上惊讶的小表情,别提有多滑稽了。
“脸怎么弄得这样脏?”他蹙眉,不自觉的抬手替她擦拭,指腹轻轻触碰着她软软的脸颊,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不同寻常。
他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暧昧,毕竟她与他之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相处过。
而她也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他,眼神里没有以往的防备,而是懵懂,疑惑,还略带一丝惊慌。不知为何,这一刻他仿佛觉得,心间某处正在被渐渐融化。
叶桑桑后知后觉的将视线挪开,小脸儿红了起来,立即后退了一步,手中抓着的笔也在刚才也掉落下去,溅了一纸的墨迹。
“那个,我回去洗个脸!”她慌张失措的转身就跑,眨眼间便没了踪影。
慕容秋看着她逃跑的背影,竟莫名的摇头笑了,她别的本领没看出来,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的。
7
这一晚,叶桑桑好不容易收拾完她那一堆药渣子,舒舒服服的沐浴完准备睡觉。可人还没进内室,外殿的灯突然莫名其妙的灭了几盏。
她以为是被风吹的,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屋子的角落里有个人影,隐隐一袭白衣,随身携着一柄未出鞘的四尺长刀。
她汗毛直竖,要喊救命,可那人影的速度比她的声音还快,提前捂了她的嘴。
那人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你可是叶桑桑?”
她点点头,也不知对方什么来头,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。
“别作声,在下受钟大夫所托,前来寻你。”那人道。
她又点了点头,那人才放开了她,她也知趣的没敢大喊大叫,激动的转过身看着白衣人,“真是钟师傅让你来找我的?”
“怎么,你不相信?”
“不,不是的。”她说:“我就是觉得钟师傅一个疯癫小老头,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你这么厉害的人物?还让你帮他找人?”
她在医庐的时候可从未见过这等人物,年纪轻轻,长得还好看,跟慕容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……
“江湖中人,莫闻莫问。”白衣人冷冷看她一眼,说:“你只管跟我走就是了。”
“跟你走?”叶桑桑迟疑了下,摇了摇头,“我不能跟你走,不能。”
“你不想走?”白衣人眉目微漾,“莫非你爱上了这慕容秋?”
“怎么可能,他可是王爷啊!”叶桑桑险些被他的话吓得心慌意乱,“那个,我娘还在沈尚书的手上,所以我才被逼着跑来假冒王妃。他们说了,我若敢乱来,我娘就有危险了!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白衣人立即明白了个中牵扯,“看来我还得先去一趟尚书府。”
叶桑桑闻言,满心震惊,“你能救出我娘?”
白衣人抱刀冷笑,透着些许轻狂之气,“区区尚书府,难道会比这齐王府更戒备森严?”
他径直走到窗边,又道:“两日之后,我会再找你。”
话刚落,只见他翻身落出窗外,似惊鸿几点便没了踪影。叶桑桑趴在窗户上直愣神,钟师傅到底是从哪里请来了这么厉害的神仙?
送走了这位神仙,她心情大好,心想着只要母亲被平安救出来,她就再也不用当什么劳什子的王妃了,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,安安心心的跟着钟老头学医。
她叶桑桑这辈子,就没想过能有什么大出息,她就想和钟大夫一样,守着一间药庐,当个能帮人解除病痛的大夫,一个人过自由平静的日子。
可她又会不自觉的担心起来,这门亲事是皇帝老儿的召令,她逃走了,真正的沈玉禾也不知所踪,被皇帝老儿知道了,会不会一生气降罪下来?沈家的人会变成什么样?慕容秋又会不会被牵连?
想到这里,她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清醒点,沈家的人不择手段用母亲逼迫她,这慕容秋也是个变脸像翻书的人,她凭什么要替这些人的安危担心?
她都是泥菩萨过江,自身难保了。
夜已三更,心事重重的叶桑桑还没有睡着。睡不着倒也罢了,清风阁的门还被推开了,听门口的守夜侍女见礼的声音,就知道是慕容秋。
可他怎么三更半夜跑来了呢?
她大惊失色,连忙翻下床去披了件外衣,慕容秋就进了内室,一进门便是气势汹汹,风风火火,双眼似带着凶光一般瞪着她道:“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!”
“啥?”她有点怂的往屏风后头躲,“你做恶梦被吓着了?”
“你就是本王的恶梦!”他大步流星的向她走过去,那气势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,“你今天是不是给贺淑妃开过一剂药方?”
“这……”她心下一咯噔,这淑妃这么快就把那方子熬给他喝了?同时还把她给卖了?
“怎么,不敢承认了?”他步步紧逼,越走越近。
“那我也是做好事啊!”她被吓得直往屏风后面趔,“那方子又没啥坏处,人家淑妃不过是想帮你生个孩子而已,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!”
“这就是你给本王下药的理由?”
“我不是我没有!药是淑妃下的!”她这一激动,屏风瞬间被她压翻了,眼看她就要被砸到,还是慕容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开,屏风倒塌了,轰然一声响动,激起丝丝缕缕的尘烟。
门口的侍女们听见动静都进来了,可一看里头这场景,又纷纷迅速的退了出去,临了还把门给带上了。叶桑桑要疯了,专业素养都这么强的吗?
她使劲推了他一把,结果纹丝不动。
他说:“既然是生孩子,王妃不是更名正言顺么?”
“名正言顺个屁,你给我起开!”她用颤抖的声音大喊道,这人不会是吃了药才来找她算帐的吧?
两人近在咫尺,呼吸相接,他的目色也越发迷离,他说:“这药既是因你而下,用在你身上,应该不过分吧?”
“王爷,您是我爷爷……我认错还不行么?”她都要哭了,眼泪花儿直在眼眶打转,“我不是你真正的王妃,我不是沈玉禾,我什么都不是,你不能这么对我……”
“本王知道你不是沈玉禾。”他勾了勾唇角,笑容里透着几许邪性,“你的真名叫叶桑桑,对吗。”
“你……啥时候知道的?”她眼底的震惊难以掩饰,“那你都知道我是假的了,还不把我放开!”
“假的又如何?”他笑盈盈的俯身在她耳边说道:“只要本王不介意,你照样还是我的王妃。”
“我看你是真的疯了……”
震惊之余,叶桑桑总算找回了几分理智。她好不容易才从袖口拔下一根银针,趁他俯身说话的功夫,毫不犹豫的一针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。
慕容秋可没料到会有她这一手,她这一番手起针落,让他当场算失去了意识。
“惨了惨了,这下全露馅儿了……”慕容秋昏迷了,可叶桑桑却在屋子里转悠了一整晚。
这下事情全乱套了,慕容秋已经知道她是假的了,那她怎么办?还留在王府吗?那她会不会被抓进大牢?
要不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逃吧?可这偌大的王府,守卫森严,她能跑得掉吗?再说就算她跑了,母亲还在沈家手上啊,昨晚的神秘人虽说会救母亲,可也没这么快呀,万一他失手了怎么办?
这沈家她是不敢通知的,被他们知道她身份暴露,谁知道会不会对母亲不利?她一个人躲在窗边角落里苦想了一夜,顶了两个黑眼圈不说,头发也被她薅下来一大把,要多憔悴有多憔悴……
8
而被叶桑桑一针扎晕过去的慕容秋,倒是一觉睡到了天明。
醒来时头疼欲裂,同时发现自己和衣而卧睡在清风阁。他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,昨夜先是被贺淑妃请去喝汤,结果那汤却被下了药,回来找某人算帐,帐没算完,却被某人一针给放倒了……
而那个胆大包天的某人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。昨夜他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,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,他一时口快拆穿了她的身份不说,还那样吓唬她。
他把每间屋子都找了一遍,最后又在临窗的小角落里发现了她,她居然又在这里睡着了。小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,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慌失措。
见她这副模样,他竟然觉得有些心疼,轻手轻脚的抱了她,想让她回榻上安睡,哪知没走两步他便醒了,睁着一双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,随后便升起了恐惧,拼命挣着着就从他怀里翻下去了。像只炸了毛的野猫一般躲到了帐子后面,高度警惕的看着他。
慕容秋皱眉,“你有必要躲那么远吗……”
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猛兽。
她仿备的盯着他道:“那你都知道我是假的了,是不是想把我抓起来关进大牢?”
“要关进大牢早就关了,何必等到现在?”他摇头苦笑了一下,原来她是担心这个。
“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?”她又问道:“是想拿我要挟沈家,换回真的沈玉禾吗?”
“真正的沈玉禾早就销声匿迹了,如果她肯回来,那当初又怎么会逃走呢,你说对吧。”他耐心的给她解释着,眼底隐隐带笑,似乎心情不错。
“那现在怎么办啊……”她苦恼的皱起了小脸儿,“我这个假王妃身份暴露了,但我娘还被沈家的人关着呢,我该怎么和沈家的人解释?”
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。”慕容秋说道:“第一,公开你的假王妃身份,沈家这个欺君犯上的罪名算是逃不掉了,本王也正好借此机会除去这颗眼中盯,你和你母亲嘛……自然也是以同罪论处。”
叶桑桑听得浑身哆嗦,缩了缩脖子,“那第、第二个选择呢?”
“第二个选择嘛,就是将错就错。”他说:“反正这沈玉禾多半也不会回来了,在外人眼里你就是沈玉禾,在王府,你还是我的王妃……至于你的母亲,只要本王肯出面,沈家自然会乖乖放了她。”
“可我不是沈玉禾啊!”她说:“我是叶桑桑,我也有自己想过生活,我为什么要过别人的人生呢?”
“因为只有这样,所有人才能平安无事的活着。”慕容秋说。
叶桑桑苦闷的坐到了地上,又假设性的问道:“那如果找回了真正的沈玉禾,你会不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,让我们悄悄换回去呀?”
慕容秋的神情僵了僵,见她眼中带着希冀,脸色也莫名的沉了几分,他说:“在你心里,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个女人,我慕容秋都会接受?”
她偏了偏脑袋,有点疑惑,“你为什么不接受,她才是你真正的王妃啊。”
“……”这回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,什么也没说,转身便向门口走。
门一开,就见两排侍女们在外面候着,就等着王爷王妃醒了伺候洗漱的,但见王爷一脸阴沉,又都吓得不敢说话。
幸好这时护卫莫云过来了,跟慕容秋禀报道:“王爷,宫里来了人,说皇后娘娘今日在御花园设了赏花宴,特意说要王爷携王妃一同前去……”
“王妃也一同前去?”慕容秋从刚才的气闷中反应过来,回头望了一眼屋内,只见某人从门里探了个脑袋出来,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,正鬼鬼祟祟的往外张望呢。
他忍不住叹了口气,扶额沉思,只觉得脑仁儿嗡嗡响,还疼。
9
宫中突如其来的邀请,让慕容秋和叶桑桑两人都陷入不安之中。
慕容秋自己进宫倒没什么,也算是轻车熟路,可叶桑桑就不一样了,她这可是新媳妇儿上轿头一遭,况且每天在王府里就隔三差五的闯祸,半点礼数也未遵守过,进了宫还了得?万一犯个什么错,不是害人害己吗?
可害怕归害怕,这宫是不能不进的,否则又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下来,不止她要完蛋,就连慕容秋也要被牵连。虽然她是被别人逼着代嫁的,可慕容秋从头到尾对她百般容忍,她自然也不想欠他的。
从走进那座宫门起,叶桑桑就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,抖不说,还挪不动,紧张得一脑袋汗,小花好不容易帮她上好的妆容眼看就快融了。
慕容秋见到叶桑桑这副紧张模样,仿佛弄得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,于是主动上前抓住了她的手,这回她没挣扎,乖乖被慕容秋牵着走。
跟随领路的小太监一直走到御花园,叶桑桑心虚的望他一眼,没说话,但她却反过来紧紧抓住了慕容秋的手。对此慕容秋很受用,她可还是头一回这么主动,虽然是被吓的。
“不必过于紧张,凡事有我。”他侧目看她,神色温软,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。
她点点头,乖乖的被慕容秋牵着,绕过在场的官家女眷,向那雍容华贵的妇人请安,“儿臣拜见母后。”
慕容秋上前行礼,叶桑桑也跟着僵硬的施了个礼,全程都将头低着,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。
“是秋儿和王妃来了,快免礼。”贵妇人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,把目光投向慕容秋身旁的女子,道:“今日原是让众卿们赏花闲谈的,王妃不必拘谨,快抬起头来,让哀家瞧瞧。”
“是,皇后娘娘。”叶桑桑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,怯怯的看了皇后娘娘两眼。
“不对。”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着她,说:“如今你已是我儿的王妃了,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?”
她愣了愣,转头看向慕容秋,慕容秋微微向她点了头,她才反应过来,马上灿笑着改口道:“是,儿臣见过母后。”
“嗯,很好。”皇后娘娘笑意深了些,目光在慕容秋和叶桑桑身上来回扫视着,她说:“看你二人这样,想来应是感情和睦,相敬如宾吧?”
“回母后,王爷对儿臣很好的。”叶桑桑假装出一副幸福小女儿家的羞涩之态偷瞄了慕容秋一眼道:“平日在府中总是事无巨细关怀备至,都让儿臣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,儿臣觉得,上辈子肯定是修了几世的福份,今生才能遇见王爷呢……”
“你真这样想那就太好了。”皇后娘娘被她的话逗得爽朗一笑,“他是你丈夫,对你好是应该的,不必觉得受宠若惊,但自古夫妻二人情感和睦都是相互的,他对你好,你也要尽好一个妻子的义务,照顾好他才是……”
“是,儿臣记住了。”她假装羞涩应允的同时,又施了一礼,这话也算是说圆满了。
皇后娘娘满意的点点头,微微一抬手道:“宴席就快开始了,你二人也都落座吧。”
“是,母后。”慕容秋应道,随即牵了叶桑桑的手,二人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。
“你哪来的胆子敢直接跟皇后娘娘回话,就不怕说错了话惹人怀疑?”慕容秋悄声问她,方才真是捏了把汗,这叶桑桑突然就胆子大了起来,连他都给吓了一跳。
“我那是见皇后娘娘面慈心善,而且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优秀,所以我就顺势夸了你一番,我是不是很厉害?”
她向他眨眨眼睛,紧张之中略带俏皮的模样,似又比平日多了几分可爱。
“是挺厉害,就连本王都差点信了你的鬼话……”他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,方才险些把她的话当了真。
但转念一想,她绝不是那种能轻易开窍的女人,应该只是应付皇后娘娘的场面话。可她这变得也太快了,之前还紧张得一脑袋汗呢,现在突然就能对皇后娘娘的问话对答如流,要不是她手心里那一把汗,他都要怀疑她不是她了……
她忽的叹了一口气,道:“要是今天陪你来的是真的沈玉禾就好了,相信她面对这样的场面会更游刃有余吧,毕竟她才是真正的王妃。”
“桑桑。”他低声唤了她一声,这还是他头一回唤她的真名,他说:“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王妃,也没有什么沈玉禾,至始至终只有你,你明不明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