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野猫 >> 野猫的种类 >> 明清小说白话版赵五虎合计挑家衅莫大郎
双荷对丈夫说:“这些人说的,能做吗?”朱三说:“总之不让我花钱,看他们要怎么干,只管依着他们去做,说不定能有些油水也不一定呢。反正是花他们的钱,得了是我们的,有什么做不得的?”双荷抱怨说:“就不该写那借据给他们。”朱三说:“即便是把我们三个论斤称了卖,也值不了几两银子。他拿了我上千的借据,要是不夺了家产过来,他去哪里讨要?要是真的能夺得来了,就是给他一些也不难。再说了,要是不写借据给他,他怎么肯拿出银子来使,有了这张纸,安定他们的心,才肯尽力帮我们的。”双荷叹道:“夺得家产是孩子的,怎么能不叫他画押呢?唉!这个倒也不打紧,只看他们要怎么做吧。”
不说夫妻俩如何商量,且说这五虎出了朱家的门,大笑说:“这一家子被我们说得动了心了。只是扯下这样的大谎,怎么也得给他起个头了。”铁里虫说:“难道真要把我们的私房钱先贴进去不成?看我略施小计,不花钱就把他给办了。”另外四个急急的问:“有何妙计?”铁里虫说:“我现在只要拿一匹粗麻布,做一件蓑衣,给他家小子穿了,叫他到莫家去做孝子。撩得莫家母子发火生气,然后我们只需要花一个钱写张诉状告他。这就算是我们的五百两本钱了!”四个人拍手叫好:“妙!妙!事不宜迟,赶紧去办!”铁里虫就赶紧去找了一匹麻布,到裁衣店剪开缝成了一件蓑衣,拿在手里说:“本钱在这里了。”一伙人又冲到朱三家里去了。
朱三夫妻说:“各位还有什么主意?”铁里虫说:“叫你儿子出来,我教他怎么做。”双荷就对孩子说:“这几位伯伯帮你去讨要亲生父亲的家产,你只要依着去做就行了。”那个孩子也是乖,说:“既然是我的亲生父亲,那份家产也该是我应得有份的。只不过我一个小孩子,叫我怎么去讨要呀?”铁里虫说:“不要你开口讨,只要穿了这件孝衣,我们带你到那里去。你进门去到孝堂里面,看见了灵幡,你就放声大哭,边哭边拜;拜四拜,你就往外走。有人问你呢你也不要理他,一直走到外面来,我们几个在左边茶馆里等你。就这样也不难的。”朱三问:“这有什么好处?”五虎说:“这个只是先送个信给他家。你儿子出了那门,第二天就去告状。我们就去替你打点,你儿子这么小,官府见了肯定可怜,不会为难他的。况且又是实实在在的亲生骨肉,板上钉钉的事儿,这家产是稳稳的了。只管按我们说的去做就行了。”朱三就对媳妇说:“几位这么说来,应该是有把握的了,只要教儿子依着行事,肯定是把稳了。”那孩子说:“只是像刚才这样说的话,我也同意。我也是想要去见见亲生父亲的样子,哭他一场,拜他一拜。”双荷哭着说:“乖儿子,应该如此的。”朱三说:“我倒是不好一起去的。既然是几位同行,必然是不会有差池的。我就把儿子交付给各位了,我到集市上做生意去了,晚上回来听消息。”当下朱三就出门去了。
再说这五虎,同朱家儿子一起就奔莫家去了。快到门口的时候,走到一个茶馆里坐下喝茶。叮嘱朱家儿子说:“那门上有丧牌孝帘的呀,就是你老爹家了。你进去,依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。”就把蓑衣给他穿上了。那孩子按照五虎说的,也分不清好歹,大踏步的就走进大门了。一直到了孝堂里面,看见灵纬,果然就呼天喊地的哭了起来,这个嘛倒也是孩子的天性所在。孝堂里头听见这哭声,还以为是来吊孝的,全部就来看。只见是一个小孩,身上的打扮与孝子无异,并且是哭得悲悲切切,口口声声叫着亲爹爹。大家伙儿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缘故,人人奇怪,说:“这是从哪里说起”。莫老太太听着哭亲爹呢,又是这般打扮,不觉就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大嚷道:“哪里来的野猫,哭得如此不像样,这成何体统。”
亏得这莫大郎是个老成有见识的人,早已瞧出了八九分来,赶紧就拉住了老母亲,说:“妈妈千万不要乱来,这件事可了不得。我家这初丧,肯定是有人动了歪心思,要来挑衅,设下的圈套。别落了人家圈套,这经不起折腾的。只要依我的安排就能免了这祸患。”莫老太太见大郎说得厉害,也有些慌了。就闭嘴不再说话,冷眼瞧着外边那个孩子。只见他哭完了就拜,拜了四拜,正要转身离开,莫大郎连忙跳出来,一把抱住说:“你不是那花楼桥卖汤粉朱家的儿子么?”孩子说:“正是。”大郎说:“既然是这样,你刚才拜了爹爹,也就该认了妈妈。你跟我来。”一把把他拉进了孝幔里头,指着莫老太太说:“这是你的嫡母亲,快些拜见。”莫妈妈不知所以,只能随了儿子,受他拜过。大郎指着自己说:“我是你的长兄,你要拜。”拜完了,又指点他拜了二兄,依次到大嫂、二嫂,都叫拜见了。又领了自己的两个儿子、兄弟的一个儿子,站齐了,跟孩子说:“这三个是你的侄儿,你该受拜。”拜完了,孩子又往外走。大郎拉住他:“你到哪里去?你是我的兄弟,父亲既然已死,你就该在这里服丧。这里是你的家,你还要到哪里去?”大郎把他领到里面交给自己娘子,说:“给小叔叔把头梳一梳,换洗以下。换身新衣服,如今他是我们家里人了。”那孩子见大郎如此待他好,心里也是高兴,只是人生面不熟的,又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,有些许的不安,还想要回去。
大郎晓得厉害关系,就差人到花楼桥朱家把双荷喊到家里来,说有要紧话说。双荷也晓得是儿子的事,本来也是想要去吊丧的,赶忙的就换了一身孝服来到莫家。灵前哭拜完了,大郎就对她说:“你的儿子今天早上到此,我们已经认作兄弟了。现在呢,跟我们一起守孝,日后跟我们一起分家,你呢不必记挂。所有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给你的衣食,我们照例按月给你们送过去,跟原来一样。这是看在你儿子的面上。你呢,没事不要到这里来。因为你是有丈夫的,恐怕别人议论,倒是让你儿子出丑了。不过呢,从今天开始,你儿子得归宗姓莫,不再回你朱家了。你去吩咐你儿子一声,回去吧。”双荷听了喜不自胜,说:“若得大郎看在老爷子的份上,如此妥当处置,我一定给大郎烧香点烛,祈祷大郎福报不绝。”说完,就进去见了莫老太太与大嫂二嫂,不停的拜谢。莫老太太也不好太生分,大家都没有异议,就这么处置打发她回去了。双荷也是千叮万嘱儿子:“你好生住在这里,小心侍奉大妈妈和哥哥嫂嫂。你着落了好处,我也就放心了。方才大郎说了,我不好常到这里来。你呢在这里住一段时间,过了七七四十九天,再回朱家去。”这孩子既见了自家的娘,又听了吩咐的话,就安心住下了。双荷自然欢欢喜喜地告诉丈夫去了。
话说这边,这些个没头鬼的光棍赵家五虎,在茶馆里面坐着,眼巴巴等着那孩子出来就去衙门告状打点去了。谁知道,守了多时未见出来。眼看着天黑了还不见动静,就疑惑了:“莫非是我们闲聊的时候呀,那孩子出来,我们都没看见,自己回家去了?”就派了一个人去朱家看看,说是儿子不曾回来,倒是把娘子叫去了,越发的就不解了。回来大家都很疑惑,就像那热锅上面的蚂蚁,坐立不安。再派一个人到朱家去打探,又说看见双荷欢欢喜喜地回来了,说是儿子已经被认下留在莫家了。这一众人等在茶馆没散,听见如此说法那是个个木呆呀。正所谓:
思量拔草去寻蛇,这回却没蛇儿弄。
平常家里无风波,总有良平也无用。
这几个人听见孩子已经被莫家认作儿子了,一肚子的高兴劲儿却像是淋了几桶的冰水,手脚冰凉啊。都嚷着说:“晦气!撞着这不长进的人家。难道我们谋划了这么久,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不成!”铁里虫说:“先不要慌,不能白白便宜了他,也不能白白让我们空手。”大家伙就说:“现在还怎么插得上手呀?”铁里虫说:“我们原先说好的,是帮他夺了家产,要谢我们一千两银子。现如今,他有借据在我们手里,这可是朱三的亲笔。”众人说:“他家自己收拾干净了,我们并没有帮忙,也不好跟朱三讨要的。再说了,朱三是穷人,也没有能力给我们。”铁里虫不死心,就说:“昨天我让那孩子也摁了手印,现在咱就捡那有头发的揪。过几天只要跟那孩子讨要。他要是说没有,就告他。他小孩子家新做了财主,肯定是怕吃官司的,到时候央人来讲和,需的要赎了这张纸去才干净。难道还怕黄了不成!”一众人等就起哄说:“有见识,真不枉叫你作铁里虫,这见识呀真是杠杠的。”铁里虫接着说:“还有一件事,眼下还得合计合计。一来那借据上的日子才没多两日,现在就讨要就告官,怕官府要起疑。二来,他家方才收留,家产还没有分给他,他也拿不出钱来还。这事儿得等个一年半载以后再说。”众人说:“说得在理。且藏好了借据,耐心等等再弄他。”各自散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