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明非捏着自己的学生证，愁眉苦脸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。对面的女孩皮肤素白的像雪，有一头极漂亮的淡金色长发，只是那一张精致的脸像是封冻的冰雕，完美无暇冷艳美丽，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。姑娘的气质虽冷，但是吃起东西来全然不客气，一笼小笼，一盘水晶虾仁，一小锅东坡肉，作为主食的三鲜饺子她要了五两，末了还点了碗酒酿圆子。本来她还眼巴巴地瞅着炸的金黄诱人的南瓜饼，但是路明非千求万请，又是搬出他身负巨债的拮据生活，又是讲述他寄人篱下、过个年还得留点钱给表弟发压岁钱的悲剧生活、末了还拉着零的衣角假惺惺的痛哭流涕，说着女王陛下饶了他让他好好过个年吧，零这才留恋的看了一眼南瓜饼，面无表情地端着装的满满的餐盘去找位置坐，留下路明非面对刷卡机上的巨额负债默默垂泪。今天是大年三十，作为一个要求学生必须学习中文的学院，卡塞尔学院自然安排了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相关课程和活动，曼施坦因教授说，中国是个与龙族渊源很深的国家，他们的文化中到处都有龙的影子，虽然路明非认为这很扯淡，但是他还是很高兴在这样的节日里，学校食堂的宵夜会提供中国美食，对于一个天天吃酱猪肘的中国人来说，这无疑是极幸福的一件事。其实对于过年这件事，路明非并没有概念。往年在叔叔家过年得时候，婶婶会做一大桌子菜，六点开饭一直吃到七点半。虽说有一大桌子菜路明非能坐下来吃东西的时间并不多，他要不停帮着给叔叔婶婶倒酒，给路鸣泽倒可乐。有时候路明非真想往他杯子里扔一颗曼妥斯，就在路鸣泽举起被子靠近他肥厚的嘴唇时，路明非从侧面以一个微小的动作、精妙的角度把曼妥斯丢进去，然后无数甜腻的气泡就会沾满路鸣泽肥胖的脸，顺带毁了婶婶新给他买的羊绒毛衣。

但是路明非也只能想想而已，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，大概吃年夜饭的时候，他要做的事情就不止替叔叔婶婶发送、回复祝福短信了，还得被克扣生活费，说不定还会被婶婶赶出去。吃完饭，叔叔一家子就打开电视看春晚，路明非就顺便吃点东西，然后开始浩大的洗碗工程。按照婶婶的说法，新年，家里的一切都要熠熠生辉，这样第二年blingbling的金银财宝才会飞进来，于是她要求路明非要把炉灶擦的能当镜子用，还要清理油烟机。路明非就在心里吐槽说丫的家里又没有锅炉烟囱，你丫把炉灶擦的闪亮有个屁用，金银财宝又不会从油烟机抽风口飞进来，你还是得对着叔叔的银行卡吹胡子瞪眼干生气。洗好碗，路明非下楼倒垃圾。整个小区里空荡荡的，只有两三盏路灯和野猫乱窜。路明非抬头，每家每户都拉着窗帘，帘后透出温暖的光。家家户户都传来“春节序曲”的热闹曲调，一家人挤在沙发上，一边骂着春晚一年不如一年，一边忠心耿耿地守着电视。路明非有点羡慕，有点难过。他自然对春晚没什么兴趣，一般这个时候婶婶都不允许路鸣泽上网聊天，他可以趁机去班级群里冒个泡，看看陈雯雯在干嘛，想着她怎么还不回自己短信。但是他却没有这个心情。他挺希望老爸老妈能回来陪他过一次年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伟大的父母正在满世界屠龙，还以为他们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挖土。他蛮希望这两个人回来，带他出去吃个年夜饭，就是排不到饭店也无所谓，就算是每人去便利店买盒盒饭也好，就算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聊天，三个人开车行驶在空旷无人的大道上，哪里有烟花就往哪里开，一起没心没肺地疯到后半夜，也好过他在婶婶家里麻木的吃着丰盛的年夜饭。

路明非就一个人坐在天台上，一边吹着冷风一边擦着鼻涕，幻想着他路明非和不靠谱的爹娘开开心心过年，看着雪花落进灯华夜明的北京城。“吃那么多，你就不怕发胖麽。”路明非看着零抱怨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，零的吃相很好看。不同于凯撒举止优雅的进食动作，他那是经过严谨的家教和自身的贵族气质铸就的。零的吃相绝对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模式，路明非曾经看见过她撸起袖管对着葱爆大虾上下其手，白若透明的指尖粘着葱花，青青白白的，特别好看。同样的动作路明非做起来，芬格尔评价说像狗啃骨头一般粗鲁又猥琐。零没有停止吞咽的动作，只是含含糊糊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：“不会。”路明非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烂话，惹怒了零女王，下次测验就没人救他了，损失点钱算什么！讨得学霸的欢心以后才能混下去啊！路明非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，连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也没注意。直到零把酒酿圆子推到他面前，把筷子塞在他手里。“哎，我不饿，你吃你吃。”路明非连连摇手，这一定是女王的策略，考验他是不是真心请她吃饭。路明非这么想。零却冷冷吐出一句：“太烫了。”路明非绝倒，敢情女王陛下是嫌太烫了不能入口，要小路子给她搅搅凉。“嗻～”路明非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中的餐巾纸，认命地搅着酒酿。零又说：“把你手机借我一下。”“哦哦。”路明非把手机掏出来递过去，零按亮屏幕，随口说了一句：“屏保不错。”路明非的手抖了抖，那个屏保，那个青铜轮盘，是计算他剩余生命的沙漏啊。“啊哈，有吗，我随便设的。”路明非干笑两声。“不太像你的风格。”零又评价　。“啊哟我哪有什么风格，其实那是芬格尔设的，哈哈。如果让我来设我就会……”“设成二维美少女是吧。”零说。“诶？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？”路明非惊讶了。

零依旧面无表情，她把屏幕朝向路明非：“因为你相册里都是这些东西。”屏幕上是穿着比基尼的大胸美少女的图片。路明非一下子紧张起来：“喂！偷看别人相册是侵犯隐私诶！快还给我！”“果然有秘密。”零缩回手，不让路明非抢到手机。路明非站起来隔着桌子去夺，急切：“哪有什么秘密，就是几张芬格尔趁我睡觉时候拍的挫照罢了。行了女王陛下你还我吧！”“裸睡么？反正几乎全校的人都看过了。”零说着，继续快速翻动照片，突然她顿了一下，翻照片的速度慢了下来。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，从桌子上方翻过去，看到屏幕上的照片，瞬间结巴：“这这这个……不是你想的那样！”手机屏幕上，是一个穿着墨绿校服的女孩，她谢挎着白色的背包，站在树影下，阳光透过叶隙撒在她淡金色的头顶，反射出白色的光圈，像是天使的光环。她神情淡漠，像是看着镜头，眼神却又是涣散的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。翻过一张图，那个女孩穿着华丽的舞衣，脚踏高跟鞋，脖颈像瓷器颈部一般洁白优雅，双肩圆润。她握着一个人的手旋转，拍照人把她的舞伴切在了相框外，只看到她纤长的腿，不堪赢握的腰肢。拍照的人的技术很好，在那样连贯快速地旋转下，她的身影抓拍得非常清晰，而且拍到了她的侧脸，对焦完美，整张图只有她是焦点，背景都是虚化的。

再翻过一页，是零穿着泳装做热身操的照片，那身泳装，是在三峡任务前，他们集训时候穿的，不是很暴露，但是完全贴和身体。这张照片是从测后方拍的，拍照人显然有些紧张，照片不如前面两张华美精致，但是完全勾勒出了女孩的臀部和腿部线条。再往后翻，一张一张全是零的照片，零在课上记笔记，阳光照亮她无暇地侧脸；零在食堂吃早饭，嘴角粘着面包屑，面颊可爱地鼓起；零在寝室阳台晾衣服，内衣是干净地白色；零拿着ak射击，带着护目镜的小脸紧绷，双眼明亮……“那个，这个，我可以解释……”路明非小心地看着零的脸色，“其实这个是……”路明非没能说下去，因为零突然按灭了手机，站起来看着他，路明非胆战心惊，下意识退后了一小步，生怕零冷不丁给他一拳头。他从没见过零生气，因为她总是万年不变表情，永远冷冷的，却又光芒四射，让人想到西伯利亚常年下着大雪的针叶林，挺拔，白雪皑皑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，也不知道她心情好坏，在想什么。凯撒说诺诺是小巫女，永远也猜不透。但在路明非看来，零更难都猜透。在他看来，自己**她，正常女性应该把手机摔在他脸上，大骂他变态流氓，打一巴掌踹一脚，然后第二天他路明非就该上头条了。若对方是诺诺，大概会大笑着揉他脑袋，然后说怎么，**姐做素材吗？哈哈不用这样啊，姐姐送你一张。然后变回像那天一样，拉着他自拍吧。可是零会怎么做呢？路明非心里完全没底。因此他更加紧张。零一动不动看了他一会儿，突然说：“交往吧。”